關(guān)于大山的樸實語言的散文

　　山 語

　　梁孟偉

　　難忘山道彎彎灑下的斑斑汗水，難忘大山深處回蕩著的樸實語言。

　　1966年系上鮮艷的紅領(lǐng)巾，1975年春高中畢業(yè)回農(nóng)村。從此，除了農(nóng)忙時的搶收搶種，我們生產(chǎn)隊的青壯年成了大山的主人——砍柴、挑柴、燒磚瓦。

　　真正的大山，黑黝黝深谷中彎曲而明滅的是溪澗，半山中隱退來去的是云霧。每當(dāng)暮靄四合，百鳥鬧林時，生產(chǎn)隊長粗獷的喊聲，從那頭的巖壁，傳到這頭的巖壁，發(fā)出嗡嗡的回聲：“孟偉，到燒飯的辰光了�！�

　　我趕緊拾掇好身邊新砍倒的柴，往我們住宿的草棚里奔。

　　在滾珠濺玉的泉水邊淘洗好米，在煙熏火燎的灶膛里引著了柴火，然后我便小心翼翼地從用了近10年的書包中取出一本書，就著殷紅的火光，津津有味地讀起來。爸媽說過，今后的書要靠自己讀了。

　　一次，我光顧看書，飯燒糊了，隊長是有名的火爆筒子，狠狠地克了我一頓，并扣我兩天工，我難過得直掉眼淚。隊里照顧我，讓我做這輕便的活，可我……哎！后來隊長知道我是因貪看書誤了燒飯，摸了摸我的頭，嘆口氣說了句，“算了，下次小心點�！�

　　入夜，我的床頭燃起了明晃晃的松明，我給疲憊不堪的大伙講剛從書中看來的聊齋故事，念唐詩。開始，大伙還對我講的故事、念的詩，評頭品足一番。漸漸的，鼾聲從一個角落響起，然后由輕到重，奏響了一曲甜夢酣睡的樂章。搖曳的火光照在他們瘦削而黝黑的臉上，他們臉上還蕩漾著聽故事后那種滿足的笑容。我輕輕地爬起來，換一根松明，繼續(xù)看我的書。

　　一天傍晚，天氣很悶，看樣子要下雨了。我習(xí)慣地去摸書包里的書。糟了，那本《唐詩三百首》丟在砍柴的那個山坡上了。這時天上已劃過一道道閃電，響起樓板上翻箱倒甕般的雷聲。

　　我急得哭了起來。大伙知道后，立即人手一根松明，低一腳高一腳蹚過三條溪，爬過兩個山坡，在我砍柴的地方，在那塊巖石的縫隙，幫我找到了那本書。這時的雨已嘩嘩地傾瀉下來，一位伙伴把他帶來的那件蓑衣，披在我的肩上說：“有了蓑衣，你那本書就不會淋濕了。

　　”但大伙手上的松明卻被燒滅了，走在我前后的伙伴們不時傳來“哎呀”、“噢唷”的跌倒聲。我分不清臉上流淌的是冰冷的雨水，還是感激的淚水。

　　當(dāng)我知道沒被推薦上大學(xué)的那天，我感到肩上的柴擔(dān)分外的沉。在涉一條湍急的溪流時，我連柴帶人滑倒了，那只書包也濕了。我坐在溪邊蒙著眼睛直哭。

　　大伙撈起我那擔(dān)柴，你一捆我一捆地分擔(dān)了我的柴擔(dān)，又在溪邊的鵝卵石上晾曬我那本古代散文選。他們紛紛勸慰我，“讀書讀書，靠自己讀，自己不愿讀，即使進(jìn)了大學(xué)也沒有用。”

　　1977年，恢復(fù)高考的春風(fēng)，吹醒了我那顆已深埋在大山之中的求學(xué)種子，我終于展開捆綁了太久的學(xué)習(xí)翅膀，在知識的藍(lán)天白云間翱翔。

　　今天，我雖然遠(yuǎn)離了大山，但總難忘記大山里鑄造人的品格和靈魂的歲月，總忘不了生產(chǎn)隊里的啟蒙老師。每當(dāng)夜闌人靜，大山的語言，又會在我的耳邊回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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