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殯散文

　　最近一段時間，總是做有關(guān)婚禮的夢，夢醒后，惴惴不安，翻翻《周公解夢》，夢見婚禮，主兇，親友要去世。五天前的清晨，老爸突然發(fā)來一條消息：你姥爺去世了。

　　這六個字，不啻為晴天霹靂，一瞬間，我有些恍惚，旋即又擔(dān)心年邁的姥姥、體弱的母親經(jīng)受不住這樣的打擊。爸爸說，姥爺凌晨兩點心臟病復(fù)發(fā)，因老天爺催得緊，還沒等僅有十分鐘路程的大姨趕到，姥爺便去了天堂。次日，所有分散在外面的子孫都趕回了老家。老家的堂屋布置成了靈堂，姥爺就躺在那口冰棺中。曾經(jīng)美好的小院子里，擠滿了前來吊唁的親友。我穿過一片白白的麻衣去看姥姥，她坐在里屋的床上，一看見我，便淚眼婆娑：“妮妮，你姥爺沒了，你知不知道？”

　　姥姥哭，我也忍不住跟著哭。姥爺生前多招姥姥“嫌”，不愛干活，脾氣又倔，沒事就跟姥姥抬抬杠，拌拌嘴。可是現(xiàn)在，姥姥悲切地對我說，孩子雖多，但她情愿伺候姥爺一輩子，陪在身邊。因為姥爺只有一個啊，少年夫妻老來伴，執(zhí)手相看兩不厭�，F(xiàn)而今，姥爺先她一步走了，想想悲從中生。

　　在嘈雜的人群中，我看到了一位跟姥爺極為相似的老人，默然地坐在角落里。有人跟我說，他是姥爺?shù)母绺�。大姥爺本來身體很不好了，聽說弟弟去世了，堅持從外地趕來為弟弟送行。我上去問了聲好，老人的淚便如斷了線的珠了，“撲簌簌”地往下掉。我安慰了大姥爺幾句，但此時此刻，所有勸解的話語都是那樣的蒼白無力的。我在大姥爺?shù)纳砩�，看到了“無常”二字，兄弟姐妹，親朋好友，今生我們所有遇到的人都是前世修來的緣分。不要以為來日方長，人生苦短，變幻無常，如果以百年后的角度回首此生，所有的糾結(jié)和不安，都只是輕若浮塵般的存在，真正厚重的還是來自于靈魂深處的友善。

　　今天是出殯的日子，我和妹妹攙著幾乎虛脫的母親，跟姥爺告別。當看到靜靜地睡在冰棺中、面色慘白的姥爺時，我腦子里突然蹦出“蓋棺定論”四個字——好也好，壞也罷，姥爺長長的一生都濃縮在了這口小小的棺材中。母親哭喊道：“爹，您不是說好這周要來我家嗎？怎么說話不算數(shù)，以后再想見您，去哪里才能找到您？”斯人已乘風(fēng)去，再見只好在夢里。

　　出殯的時辰到了，大舅扛著孝子幡，帶著一群眾親朋友跪在路邊。姥爺?shù)撵`柩被人抬到了靈車上，眾人的哭聲響徹天地。大舅媽有句話說的對，老人是家里的主心骨，無論孩子們在外走多遠，始終都會知道自己來自何處，并找到靈魂的歸屬。人生一世，草木一春，姥爺這一走，不知以后飄零在外的游子，還能依傍著誰，嗚呼哀哉！

　　天空陰翳霾霾，送靈的隊伍經(jīng)過一片玉米地，無端端地吹來了一陣涼風(fēng)，所有的玉米都在風(fēng)中顫抖。一度懷疑，我來到了深秋，我不停地問妹妹：“秋天到了嗎？”妹妹回答說：“立秋還早。”

　　立秋還早嗎！但對于躺在棺槨中的姥爺來講，他的春夏秋冬已經(jīng)結(jié)束，悲傷的人們在所剩無幾的夏天中，等待秋的來臨。我側(cè)目去瞧那片青紗帳，又望望遠去的靈車，禁不住在心中吶喊，姥爺，玉米熟了，您快回來收玉米呀。天地間突然落起了雨，老天，老天，你在為誰哭泣。

　　葬禮結(jié)束了，母親需再待老家?guī)兹�，父親帶著我跟妹妹回城。在跟姨父告別時，我聽到父親說，這樁事算是了了。

　　人生到處知何似，應(yīng)似飛鴻踏雪泥，若干年以后，姥爺?shù)纳�平往事將會湮滅在歷史的塵埃之中。觸景生情，不免悲切，人生何所求，從此以后，生死之外，一切都是小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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