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略論馮夢龍的民歌觀
文化遺產(chǎn)2011年第4期
略論馮夢龍的民歌觀
趙玲玲
[摘要]明代是中國市民文學(xué)的繁榮時期,中后期民歌的盛行更成為文壇一道獨特的風(fēng)景。民歌的流行,文人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,其中,馮夢龍在搜集、整理、選編、刻印民歌方面有顯著的成就。他搜索、整理了幾種民歌集,當中的《掛枝兒》(又名《童癡一弄》)、《山歌》(又名《童癡二弄》)是明代最優(yōu)秀、最受歡迎的民歌集。這兩本民歌集充分體現(xiàn)了馮夢龍的民歌觀。概而言之,《掛枝兒》和《山歌》反映的馮夢龍的民歌觀有三個方面:“情真”、“適俗”、“注重傳播”。
[關(guān)鍵詞]馮夢龍民歌情真適俗注重傳播[中圖分類號]K890
[文獻標識碼]A
[文章編號]1674—0890(2011)04—099—05
《掛枝兒》和《山歌》④是馮夢龍在明代天啟
年以后編纂的民歌集!稈熘骸饭卜质俊
私,歡,想,別,隙,怨,感,詠,謔,雜。主要描寫男女的愛情和當時的社會風(fēng)貌,后者所占比例不大,主要集中在謔部。《山歌》共十卷六類
一、情真
“真情”一直是文學(xué)作品中的靈魂和核心,它貫穿于文學(xué)創(chuàng)作的始終。許多具有感人魅力的作品正是以自然情感引起人們的強烈共鳴!罢嬖娫诿耖g”理論對明代文壇的影響,更多是由于它強調(diào)用“真情”來激活僵化、停滯的文壇。這種對真情的追求,實質(zhì)上就是對于心靈自由的追求,對不受壓抑,平等自由生活的向往。馮夢龍在民歌集中所體現(xiàn)和強調(diào)的情真觀,即為上述內(nèi)容,主要強調(diào)感情的真摯。馮夢龍在《太霞新奏序》中這樣提到:“文之善達性情者,無如詩三百篇之可以興人者,問其發(fā)于中情自然而然故也。自唐人用以取士,而詩人于套,六朝用以見才,而詩人于艱,宋人用以講學(xué),而詩人于腐。而從來性情之都,不得不變而之詞曲……今日之曲,又將為昔日之詞,詞調(diào)膚亂,而不足以達人之性情,勢必再而之《粉紅蓮》《打棗竿》矣!”④馮夢龍以此強調(diào),真正善達性情的文學(xué),應(yīng)該是發(fā)于中情的。《步雪初聲序》中這樣提到:“學(xué)者死于詩,
——私情四句,雜詠四句,私情舊體,私情長歌,
雜詠長歌,桐城時興歌。內(nèi)容以愛情題材為主!皰熘骸边@種曲子的體裁流行于明代天啟以后,一般多為七句。山歌則興于明代中葉以后,單調(diào)四句,二十八字,可大量增加襯字。②一般認為這兩種曲子都是民間俗曲或民歌,它們的最早創(chuàng)作者來自江南吳語地區(qū)的農(nóng)村和市井階層,但其中也夾雜著部分文人包括馮氏自己的擬作。如《山歌》私情四句舊體《篤癢》下注:“此歌,聞之松
江傅四。傅亦名姝也!薄蹲郊椤废伦ⅲ骸按擞嘤烟K
子忠新作。子忠篤士,乃作此異想,文人之心何所不有。”由于《掛枝兒》和《山歌》無論在當時,還是在后世,影響都極大,幾乎每篇都有馮夢龍的評點,很能體現(xiàn)馮夢龍的文學(xué)思想,尤其是馮氏的民歌觀念。
[作者簡介]趙玲玲(1970一),女,湖北鄖陽人,廣東技術(shù)師范學(xué)院文學(xué)院副教授。(廣東廣州,510630)
①本文所引《掛枝兒》和《山歌》原文,未注明出處者,均引自劉瑞明《馮夢龍民歌集三種注解》,北京:中華書
局2005年版。
②王起主:《元明清散曲選》,北京:人民文學(xué)出版社1998年版,第368—369頁。③傅承洲:《馮夢龍與通俗文學(xué)》,鄭州:大象出版社2000年版,第34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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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乍活于詞,一時系之肉之,間熟其抑揚之趣,
于是增損而為曲,重疊而為套數(shù),浸淫而為雜劇、傳奇,固亦性情之所以必至也!薄懊耖g性情之響,遂不得列之于詩壇,于是別之日山歌!雹倏梢,馮夢龍認為文學(xué)最重要的是要能夠表達出人們的
涂牡丹”一樣失去了本真之美。民歌作者在勞動、
生活中有感而發(fā),出自肺腑,達到“最淺最俚亦最真”的效果,這種出自肺腑的本真之美,就是
李開先所說的“語意則直出肺腑,不加雕飾,俱
男女相與之情,雖君臣朋友,亦多有托此者,以其情尤足感人也!雹
另外,馮夢龍還有直接否定“文人之氣”的評注。如下例:
去年的芳草青青滿地,去年的桃杏依舊滿枝,去年的燕子雙雙來至。去年的杜鵑花又開了,去年的楊柳又垂絲。怎么去年去的人兒也,音書沒半紙?
感情是十分重要的,要“認情而發(fā),尚能同余人
之喜怒哀樂嗜好情欲。”(《小修詩序》《錦帆集》卷二)而作品中所表達的感情又一定要是真摯的,因為只有用自己真摯的感情寫出的生活中真實的心理、情感和事情,才能打動別人,對別人產(chǎn)生影響,達到文學(xué)感染教育的目的。馮夢龍自己也
一直按照這個原則來進行創(chuàng)作。他說:“北之《粉紅蓮》,南之《掛枝詞》,其佳者語多真摯,政自
難得!薄短夹伦唷分,馮夢龍自評其曲日:“子猶(馮夢龍字)諸曲,絕無文采,然有一字過人,日真!
馮夢龍評點《掛枝兒》和《民歌》也常用“真”字,我們可以來看看《掛枝兒》中收錄的曲子及馮氏的評語:
我兩人要相交.不得不醋。
——《掛枝兒》卷七?感部《春》
馮評:又《暮春》一篇云:“恨.一宵
風(fēng)雨催春去。梅子酸,荷錢小,綠暗紅
稀,度簾櫳一陣陣回風(fēng)絮。晝長無個事,強步下庭除。又見枝上殘花也,片片飛紅雨!币嗤ǎ疵庥形娜酥畾。
馮夢龍批注中強調(diào)的是“未免有文人之氣”。書生之技、文人之氣,不是民歌的正途,不值得提倡。馮夢龍認為,民歌出自“民間性情之響”,因而應(yīng)該是不加粉飾的,而應(yīng)具有“情真”的特
——《掛枝兒》卷五?隙部《醋》
馮評:真實。
送情人,直送到門兒外。千叮嚀,萬囑咐,早早回來。你曉得我家中并沒個親人在。我身子又有病,腹內(nèi)又有了胎。就是要吃些成酸也,那一個與我買。
點。猶如他在《調(diào)情》篇后附的評語所說“毫無
奇思,然婉如口語,卻是天地間自然之文,何必胭脂涂牡丹也!睂ⅰ疤斓亻g自然之文”和“何必胭脂涂牡丹”對舉,表達的意思非常明確。
馮夢龍還有“有假詩文,無假山歌”的觀點。他認為詩文有真假,蓋為情造文所致,情有真假
——《掛枝兒》卷四?別部《送別》
馮評:最淺最俚亦最真。
害相思,害得我伶仃瘦。半夜里爬
起來打丫頭。為何我瘦你也瘦。我瘦是想情人,你瘦好沒來由。莫不是我的情人也,你也和他有。
之分,詩文亦是。而山歌則無,均為真情的抒發(fā)。
這正是情真觀的一個重要內(nèi)容。馮夢龍之所以極力鼓吹并整理、刊刻民歌,是因為他對民歌有與
別人不太一樣的認識,即真假詩文的觀點論。和
其他人單純地將民歌看作是假詩文的對立面不同,馮夢龍更進一步,認為民歌與文人的創(chuàng)作,本來
——《掛枝兒》卷三?想部《打丫
頭》
馮評:揉枕打丫頭。描寫無聊極思。亦奇亦真。
從這些評注中可以看出,馮夢龍認為要使作品達到“真”的方法就是崇尚自然,而非刻意的雕琢,應(yīng)當是胸中真情的自然涌露,是“至情破出”的結(jié)果。如果加以雕琢,結(jié)果就會像“胭脂
就沒什么可比性,清者自清,濁者自濁,民歌就是民歌。民歌所表現(xiàn)的人民群眾的思想是最真實的。民歌出自人民之手,不加任何雕飾,是勞動、
生活中的感受和想法,讀來最真切。因此他認為
最能表達真情的是民歌,他極力推崇《詩
經(jīng)》——“詩三百篇,子句長短不一格,可弦可
①方志遠:《明代城市與市民文學(xué)》,北京:中華書局2007年版,第140頁。②傅承洲:《明代文人與文學(xué)》,北京:中華書局2007年版,第121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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歌,皆詞曲也”,同時,他對名人散曲頗為不滿,提出“今日之曲,又昔日之詩,詞膚調(diào)亂,而不足以達人之性情,勢必再變而之粉紅蓮、打棗竿矣”。(D而對明代流行的民歌則極為贊賞,他在《敘山歌》中提到:
今雖季世,而但有假詩文,無假山歌,則以山歌不與詩文爭名,故不屑假。茍其不屑假,而吾籍以存真,不亦可乎?抑今人想見上古之陳于太史者如彼,而近代之留于民間者如此,倘亦論世之林云耳。②
馮夢龍倡立“情真”說的根本目的是想以“情真”取代“禮教”的地位,創(chuàng)立一種全新的倫理綱常。他把“情”放到了與“理”相對立的位置上,把“情”看作是先于理、高于理的一種超自然的力量是人的一種本能,是人的天性。他在《情史》中明確指出:“自來忠孝節(jié)烈之事從道理上作者必勉強,從至情上出者必真切。夫婦其最近者也,無情之夫,必不能為義夫;無情之婦,必不能為節(jié)婦。世儒但知理為情之范,孰知情為理之維乎?”⑧這在統(tǒng)治階級倡導(dǎo)以理學(xué)治天下,
思,《釋名》所謂:“俗,欲也,俗人所欲也!奔创吮玖x。④“俗”在明后期是一個尤值玩味的字眼,
就個體來講,俗是個人的情感和行為;就社會而
言,它是社會整體的欲望和習(xí)慣。它既指向整個社會,表現(xiàn)為社會整體文不能通而俗可通的趨勢;又指向社會中的每一個個體,表現(xiàn)為個體內(nèi)心“習(xí)”與“欲”的激戰(zhàn)。從這兩層意思來看,馮夢龍的“適俗”觀有著非常豐富的內(nèi)涵,同時又具有兩個向度:一個指向社會中下層民眾(在明后期特指市民階層)的整體習(xí)慣和審美趣味;另一個指向“俗人之欲”。
社會上的文人雅士只是少數(shù),而“俗人”居多。文本創(chuàng)作如果要獲取廣泛的群眾基礎(chǔ),便要
從大多數(shù)人著眼,則應(yīng)符合“俗人”的審美趣味
和習(xí)慣。馮氏在《古今小說序》中提出:“大抵唐人選言,人于文心;宋人通俗,諧于里耳。天下
之文心少而里耳多,則小說之資于選言者少,而
資于通俗者多”。⑤唐人小說,作意好奇,深受文人的愛好;而宋代小說,通俗易懂,普通百姓非
常歡迎。馮夢龍通過唐宋兩代小說特點及讀者范
圍的對比分析,明確指出了小說創(chuàng)作要依靠和憑
“存天理,去人欲”的程朱理學(xué)成為官方哲學(xué)的明
代,馮夢龍所倡導(dǎo)的“情真”說作為一種新的思想道德規(guī)范,無疑具有號召張揚人性,反對程朱理學(xué),引領(lǐng)時代風(fēng)氣之先的革命性意義。
借多數(shù)人的道理!袄锒焙汀拔男摹睂Ρ,顯然
“里耳”居眾。小說創(chuàng)作若為“里耳”著想,以“里耳”為出發(fā)點和歸宿,那么,就獲得了最廣大的群眾的肯定,也就具有較強的生命力。同理,
二、適俗
從文字學(xué)上來講,“俗”在中國古代有兩重含義。一是“習(xí)”,《說文解字》日:“俗,習(xí)也!薄傲(xí)”原指鳥的飛行練習(xí),在人則指仿效、傳習(xí),有延續(xù)、習(xí)染的含義,這種意義后來延伸為群體的習(xí)性、習(xí)慣;就文學(xué)觀念而言,是指積淀著時
民歌的創(chuàng)作也必須為“里耳”著想,以“里耳”為出發(fā)點和歸宿,方能獲得最廣大的群眾的肯定,才能具有較強的生命力。不適應(yīng)大多數(shù)人的欣賞水平,民歌廣泛深刻的社會作用,就不可能得到發(fā)揮。相對“雅文學(xué)”而言,通俗文學(xué)在某種程度上是“讀者文學(xué)”,或者可以說,讀者是通俗文學(xué)的上帝。明后期社會經(jīng)濟、文學(xué)環(huán)境孕育下的通俗文學(xué)讀者群只能是新興的市民階級,馮夢龍要做到與俗相“適”,就必須對市民階級的閱讀趣味和審美要求有深刻的了解。由此可見,馮夢龍強調(diào),只有“適俗”,文本才能傳之久遠,文本精神才能千古不朽。
代意識的審美趣味,“通俗”就是審美意識和審美
趣味在時代制約下的和諧統(tǒng)一過程。二是“欲”,“俗”與“欲”在上古音義相通,
《禮記?緇衣
篇》說:“故君民者章好以示民俗,慎惡以御民之淫!边@里“俗”就當作“欲”講,有欲望的意
①傅承洲:《明代文人與文學(xué)》,第58頁。
②馮夢龍,劉瑞明:《馮夢龍民歌集三種注解》(下冊),北京:中華書局2005年版,第317頁。③馮夢龍:《情史》(土),北京:中國社會出版社】999年版,第31頁。
④許慎,段玉成:《說文解字注》,上海: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版.第376頁。⑤馮夢龍:《喻世明言》,西安:三秦出版社2003年版,第l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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馮夢龍曾經(jīng)說過:
“人言香令詞佳,我不耐愛。真是“慢慢得想?yún)s是無窮受用!
看。傳奇曲志明白條暢,說卻事情出便夠,何必雕縷如是!边@段話清晰地表明了馮夢龍對傳奇曲
志的要求就是要適俗,具體說來包括兩個方面:
三、傳播
馮夢龍積極編撰、收集民歌,除了整理以使
民歌得到更好的保存以外,也是為了民歌能夠得到更好的傳播,使各層次的讀者都能閱讀到讀本。馮夢龍不僅僅在民歌的整理過程中體現(xiàn)了這種注重傳播的思想,在其小說創(chuàng)作的過程中也體現(xiàn)了這種思想。馮氏注重傳播的思想在當時也有一定的客觀優(yōu)勢得以實踐。明中葉以后,隨著城市經(jīng)濟的發(fā)展,市民隊伍的壯大,民歌也在城鎮(zhèn)流行開來,尤其是到了萬歷年間,民歌達到極盛時期。馮氏編的民歌更是得到廣泛的傳播。沈德符在《萬歷野獲編》中記載“比年以來,又有《打棗
一方面要“明白條暢,說出事情便可”;另一方面
要具備教育意義!豆沤裥≌f序》中提到:“(可使)怯者勇,淫者貞,頑鈍者汗下,雖日誦《孝經(jīng)》《論語》,其感人未必如是之捷且深也。噫,不通俗而能之乎?”文學(xué)要通過通俗易懂,來達到感人“捷且深”的目的,也是因為當時“文心少而里耳多”,所以,用通俗的語言才能夠使文化程度不高的市民階層也能感受到文學(xué)的價值和作用,從而感受文學(xué)的文本精神,享受文學(xué)的滋潤。文學(xué)創(chuàng)作明白條暢,語言通俗易懂,市民階層能夠輕松地讀懂文本的內(nèi)容,明白其中的道理,文學(xué)本身的一些具有教育意義的內(nèi)容當然也就達到了很好的教育作用,達到了“導(dǎo)愚”的目的。
另外“香令詞佳,我不耐看”,“何必雕縷如是”,又是反對盲目學(xué)習(xí)前朝文風(fēng),“不效顰于魏晉,不學(xué)步于盛唐!保ā缎⌒拊娦颉罚俣l(fā)展適合于當代的文風(fēng)。《掛枝兒》和《山歌》中的每首曲子基本上都符合這一標準。如:
要分離,除非是天做了地。要分離,
竿》、《掛枝兒》二曲,其強調(diào)約略相似,則不問
南北,不問男女,不問老幼良賊,人人習(xí)之,亦人人喜聽之。”②可見馮夢龍編撰民歌受歡迎程度。
傳播雖是一個現(xiàn)代詞匯,然而傳播行為的實施,在中國文學(xué)發(fā)展長河中則具有悠久的歷史,馮夢龍可以說是其中的一個大師級的人物。《警世通言》一二卷《蘇揪兒雙鏡重圓》詩云:“話須通俗方傳遠,語必關(guān)風(fēng)始動人”。在馮夢龍看來,文藝作品要發(fā)揮社會教化的功能,首先要通過傳播,為讀者所接受。因此,他把作品的通俗化視為傳播久遠的重要因素。也就是說,馮夢龍主張文學(xué)要通俗易懂,才能夠獲得更好的傳播,是市井人民才能夠從廣泛流傳的文本中獲取信息。而通俗
除非是東做了西。要分離,除非是官做
了吏。你要分時分不得我,我要離時離不得你。就死在黃泉也,做不得分離鬼。
——《掛枝兒》卷二?歡部《分離》
馮評:說得煞落。
這首曲子與漢樂府《上邪》和敦煌曲子詞《枕前發(fā)盡千般愿》十分相似,然而語言風(fēng)格卻更
加貼近于明代口語。
俏冤家,你怎么去了一向.不由人心兒里想得慌。你到把砂糖兒抹在人的鼻尖上,舐又舐不著,聞著撲鼻香。你到丟下些甜頭也,教人慢慢的想。
文學(xué)在當時也遇到了一個廣泛傳播的契機。通俗
實際上代表了市民階層的讀者需求。明后期市民階層普遍受到一定的教育,他們對書籍的大量需求形成了巨大的市場,客觀上刺激了書坊、刊刻、印刷業(yè)的繁榮,為通俗文學(xué)的發(fā)展奠定了物質(zhì)基礎(chǔ)。同時,大批商業(yè)市民隨著經(jīng)濟地位和社會地位的提高,對文化的要求也更為直接和明顯,他
——《掛枝兒》卷三?想部《癡想》
馮評:舐著時,一丟砂糖,有何好處。慢慢的想?yún)s是無窮受用。
這兩首曲子,明白如話。俗,卻俗得十分可
們交游廣泛、好文喜客,或與文人相交,或干脆
自己刊刻文稿,當時的文壇名人王世貞就不無諷
刺地說:“新安賈人見蘇州文人,如蠅聚一澶。”
①劉瑞明:《馮夢龍民歌集三種注解》(上冊),北京:中華書局2005年版,第3頁。②方志遠:《明代城市與市民文學(xué)》,北京:中華書局2007年版,第140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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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們雖不免有附庸風(fēng)雅之嫌,卻在客觀上促進了文學(xué)交流,使得市民與文人彼此的分子在流通,并由此促成了明后期文學(xué)中一個頗具特色現(xiàn)象的生成,即“市井文人化和文人市井化”,如福建的余象斗、蘇州的袁無涯、江西的鄧志謨等,都一身兼具文人和書商二職。市井文人能夠及時觸摸到市場脈搏,聯(lián)系作者和讀者兩頭,對民歌的發(fā)展起到了良好的“中介”作用。
馮夢龍注重傳播的思想在實踐中取得十分可觀的成果。《掛枝IL)和《山歌》在當時影響極大,據(jù)玉樵鈕瑗《觚剩續(xù)編》載:
“夢龍文多游
燈佛下(《掛枝兒?小和尚》),還是在村野路旁(《掛枝兒?送別》),只要是真摯、熱烈、大膽的愛情,都是為作者所接受并稱道的,并且他在其作品的序言、范例和評點中,反復(fù)使用“情”、“真”等關(guān)鍵詞。另外,強調(diào)語言的通俗,不一味法古,這些都是前人所沒有過的。馮夢龍所生活的晚明工商業(yè)發(fā)達,國內(nèi)外貿(mào)易繁榮,資本主義生產(chǎn)關(guān)系開始萌芽,市民階級急劇興起。《山歌?偷》中唱道:“當初只當郎偷姐,如今新泛世界姐偷郎!敝械摹靶率澜纭本褪沁@樣一個世界。由于政治,經(jīng)濟上這些新因素的出現(xiàn),是意識形態(tài)領(lǐng)域也出現(xiàn)了變化,李贄就是一個代表人物,他公然以“異端”自居,在文學(xué)上反對復(fù)古、摹擬,提倡抒寫己見,抒發(fā)真性情,重視小說和戲曲的地位,認為“詩何必古選,文何必先秦,降而為六朝,變而為近體,又變而為傳奇,變而為院本,為雜劇,為《西廂記》,為《水滸傳》,皆古今至文,不可得時事先后而論也!
(李贄《童心
戲,《掛枝兒》小曲,與《葉子新斗譜》,皆其所撰,浮薄子弟,靡然傾動,至有覆家破產(chǎn)者。”①在范濂《云間據(jù)目鈔》中《記風(fēng)俗》里說:“歌謠詞曲,自古有之,惟吾松近年特甚。凡朋輩諧謔,及府縣士夫舉措稍有乖張,即綴成歌謠之類,傳播人口……而里中惡少,燕居必群唱‘銀紐絲’、‘干荷葉’、‘打棗竿’,競不知此風(fēng)從何而
起也!雹陬檰⒃犊妥樥Z》中的《俚曲》里也
說:“里弄童孺之所喜聞?wù)撸f唯有:‘傍妝臺’、‘駐云飛’
‘耍孩兒’……后又有:
‘桐城歌’、
說》)⑧將《西廂》、《水滸》一類的傳奇和白話小說同《詩》、諸子一樣看作“古今至文”。而馮夢龍則深受李贄的思想影響,“酷嗜李氏之學(xué),奉為耆蔡!保ㄐ熳圆堕她S漫錄》),他在《敘山歌》序中提出:“山歌雖俚甚矣,獨非鄭衛(wèi)之遺歟?且今雖季世,而但有假詩文,無假山歌;則以山歌不與詩文征名,故不屑假,而吾籍以存真,不亦可乎?抑今人想見上古之陳于太史者如彼,而近代滯留于民間者如此,倘亦論世之林云耳。故夫借男女之真情,發(fā)名教之偽藥。其功與《掛枝兒》等,故錄《掛枝IL)而次及《山歌》!雹鼙闶菍ζ涿窀杷枷氲牡囊粋最佳的概括。
綜上所述,馮夢龍所要求的民歌其實只有一個標準,那就是人性。他于晚明時期提出的人文主義,在幾百年后的今天重溫起來依舊具有重要的文學(xué)價值。
‘掛枝兒’、‘干荷葉’、‘打棗竿’等!睂τ谶@兩本書在文學(xué)史上的地位,明末杭州貢生卓人月的看法最富代表性,他甚至認為明代民歌和唐詩、宋詞、元曲一樣,最能代表本朝詩歌的特點和成
就,他說:“我明詩讓唐,詞讓宋,曲讓元,庶幾
《吳歌》《掛枝兒》《羅江怨》《打棗竿》之類,為我朝一絕耳。”
馮夢龍對民歌所要求的“情真”、“適俗”以及“注重傳播”的理論,都是在一個大前提下進行的,這個大前提就是非理性的情感至上主義,是以情反理。在《掛枝兒》、《山歌》以及馮氏自己的作品中,不論從內(nèi)容、語言,還是從思想上,都是離經(jīng)叛道,與從宋代就開始的程朱理學(xué)的理念截然不同。他強調(diào)感情至上,無論其身份是有婦之夫(《掛枝兒?查問》),還是有夫之婦(《山歌?怕老公》);不論是明媒正娶(《掛枝兒?書聲》)還是偷情私奔(《山歌?偷》);不論是在青
[責(zé)任編輯]蔣明智
①②③④
方志遠:《明代城市與市民文學(xué)》,第140頁。
馮夢龍、劉瑞明:《馮夢龍民歌集三種注解》(上冊),北京:中華書局1005年版,第3頁。傅承洲:《明代丈人與文學(xué)》,第29頁。
馮夢龍、劉瑞明:《馮夢龍民歌集三種注解》(上冊),北京:中華書局2005年版,第317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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略論馮夢龍的民歌觀
作者:作者單位:刊名:英文刊名:年,卷(期):
趙玲玲
廣東技術(shù)師范學(xué)院文學(xué)院 廣東廣州,510630文化遺產(chǎn)
Cultural Heritage2011(4)
參考文獻(16條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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